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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公文語體中的詞義磨損
淺談公文語體中的詞義磨損
孫志豪
詞義磨損，主要指詞語使用時的意義和詞典義相比程度的弱化。詞義磨損現(xiàn)象已有學者論及，吳立紅探討了狀態(tài)形容詞語義程度的變化及其在句法中的表現(xiàn)。吳文分析了“雪白、湛藍、滾圓、碧綠、粉紅”等狀態(tài)形容詞受程度副詞修飾的現(xiàn)象，認為： “從目前使用的情況來看，程度磨損引發(fā)的這種新的表達方式具有三個傾向：第一，主要是書面語使用，口語相對少一點；第二，主要是年輕人使用，中老年相對少一點；第三，主要是網(wǎng)絡使用，其他領域相對少一點�！逼鋵�，如果把視野放寬一些，可以發(fā)現(xiàn)詞義磨損現(xiàn)象不止網(wǎng)絡，公文文本中就不乏磨損現(xiàn)象。李勝梅從“主要”“基本” “特”等詞的使用說起，談詞義強化程度的“磨損”“衰減”及相關語用現(xiàn)象。李文從語用現(xiàn)象、磨損原因、常見范圍等七個方面作了較為深入的論述，勝義紛陳，深受啟發(fā)，但其所談也以副詞為主。本文從公文角度，指出動詞、形容詞、副詞、名詞等四個詞類存在的大量磨損現(xiàn)象，并略作分析。
公文中因專用詞語多、復現(xiàn)率高，詞義磨損現(xiàn)象顯得尤為突出。本文通過對詞的意義的具體分析，歸納出一批具有詞義磨損典型特征的動詞、形容詞、副詞、名詞。詞義磨損理論對于準確理解公文語體的用詞特點，鑒別公文正式度具有重要意義。
一、詞義磨損現(xiàn)象
貫徹
我們將堅定不移地貫徹“一國兩制” “港人治港”“澳人治澳”高度自治的方針，嚴格按照特別行政區(qū)基本法辦事。 （《胡錦濤同志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
以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為指導，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fā)展觀。 （《胡錦濤同志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
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
認真貫徹黨的僑務政策，支持海外僑胞、歸僑僑眷關心和參與祖國現(xiàn)代化建設與和平統(tǒng)一大業(yè)。 （2009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
“貫”有“穿，貫通”義， “徹”有“通，透”的意義，貫徹屬于并列式復合詞�！冬F(xiàn)代漢語詞典（第6版）》 （以下對詞的解釋均來自《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6版）》）解釋為“徹底實現(xiàn)或體現(xiàn)（方針、政策、精神、方法等）”。既然是“徹底實現(xiàn)或體現(xiàn)”，前面就沒必要加“堅定不移、深入、全面、認真”這類強調程度的副詞。
以“貫徹”為引子，我們從常見公文中歸納出如下磨損詞類和具體的詞，限于篇幅，例句簡省為“修辭語+磨損詞”的簡縮形式：
�。ㄒ唬﹦釉~磨損類
落實：切實落實
增強：切實增強
加強：切實加強
發(fā)揮：充分發(fā)揮
提高：全面提高
推進：不斷推進
開展：深入開展
堅持：長期堅持
實施：深入實施
樹立：牢固樹立
解決：著力解決
完善：依法完善
（二）形容詞（含屬性詞）磨損類
英勇：英勇犧牲
犧牲指“為了正義的目的舍棄自己的生命：流血~1為國~1他~在戰(zhàn)場上”。英勇： “勇敢出眾�！边@里絲毫沒有貶低英雄們的意思，但犧牲已經(jīng)包含了崇敬的含義，前面還要用“英勇”修飾，并且從使用頻率來看，有進一步固化為“英勇犧牲”表述的傾向。
高度：高度重視。
重要：重要講話、重要指示
全面：進一步全面部署抗震救災工作
明確：提出明確要求
牢牢：牢牢把握
有力：有力進行
堅決：堅決完成
妥善：妥善安置
密切：密切跟進
�。ㄈ└痹~磨損類
更加：以更加有力的舉措
“更加”用于“表示程度上又深了一層或者數(shù)量上進一步增加或減少”�！坝辛Α敝浮坝辛α�，分量重”。既然是有力量的舉措，也一定是行之有效的舉措，加不加“更加”不影響句子意思的表達。加上“更加”，無形中造成了“更加”詞義的磨損。
大力：大力支持，大力協(xié)助
務必：務必保持
（四）名詞磨損類
名詞類磨損現(xiàn)象較少，僅舉一例。
意見
定期向同級人民代表大會或其常委會報告教育改革發(fā)展情況，充分聽取政協(xié)和各民主黨派的意見建議，動員全社會關心支持教育事業(yè)。 （《廣東省教育發(fā)展“十二五”規(guī)劃》）
意見本來是指對事情一定的看法或想法，既可以是贊同的也可以是批評的，但是在語言的運用中逐步磨損，現(xiàn)在一般情況下傾向于指認為不對因而不滿意的想法。隨著使用人群的增多，逐漸成為一個義項。意見也就成了既指上位概念又指下位概念的一個詞。公文中用意見指代不滿的情緒，用建議表示積極的態(tài)度，已成為一種常態(tài)。
二、詞義磨損的原因
�。ㄒ唬⿵娬{造成的循環(huán)往復
一般情況下，布置工作總有輕重緩急之分，有些事情是一般強調的，有些事情是著重強調的。公文的書面表達方式?jīng)]有現(xiàn)場交流中表示強調的重音等輔助手段，也無法運用手勢、表情等非語言交際手段，而且公文嚴肅莊重的特點限制了修辭手段的運用。正因為這樣，公文中強調一件事情，從謀篇的角度，可以采用語序提前、加重筆墨的手段；從遣詞的角度，增強修飾語是一個有效手段。如對于著重強調的事情，公文中往往要求“切實落實”“進一步落實”。這樣無形中造成“落實”的詞義磨損， “落實”的詞義就打了折扣，這種磨損后的“落實”就貶值了�！柏瀼亍币彩且粯�，公文中“貫徹”前常加“深入”或“全面”，如不加感覺好像一般做做就可以了，貫徹的語義在無形中就貶值了。
同樣道理，領導作一般意義的講話，其他人提起時也常冠以“重要”字眼。從詞匯的角度看，因為重要的程度義已經(jīng)磨損，一般意義的講話，如不寫“重要”就有輕視領導講話之嫌。這樣，真正重要的講話就不得不再加修飾語，如“非常重要”“特別重要”。類似的還有親自、指示、調研、指導等詞。從這個意義上講，詞義磨損是工作作風打折扣在公文中的反映，是現(xiàn)實問題對于公文常用詞語的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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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字格，兩兩相對，音節(jié)平穩(wěn)，語氣增強，契合公文莊重典雅的特點。公文中用四字格和兩字格不是因為強調，而是從音節(jié)的角度求得朗朗上口、音節(jié)和諧。因為兩字格和四字格經(jīng)常變換使用，有時甚至一篇文章里彼此互現(xiàn)，這就證明了單用和組合使用在意思上并無區(qū)別。仍以“貫徹”為例，單用的也為數(shù)不少，舉例如下：
堅持以人為本、全面實施素質教育是教育改革發(fā)展的戰(zhàn)略主題，是貫徹黨的教育方針的時代要求。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 《中國法制出版社》，下同）
各級黨委和政府要把優(yōu)先發(fā)展教育作為貫徹落實科學發(fā)展觀的一項基本要求。
貫徹實施《教育規(guī)劃綱要》，是各級黨委和政府的重要職責。
科學發(fā)展觀，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發(fā)展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的集中體現(xiàn)，是同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的科學理論，是我國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重要指導方針，是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必須堅持和貫徹的重大戰(zhàn)略思想。
當“貫徹”不作謂語，僅為句子的一個成分，或者和另一個雙音詞并列時往往單用。不過，四字格的運用無形中增加了詞義的磨損也是不爭的事實。
三、詞義磨損研究的意義
詞義磨損的研究有助于建立“公文特征詞”的概念。李如龍?zhí)岢隽恕胺窖蕴卣髟~”的概念，認為漢語方言特征詞是區(qū)內大體一致、區(qū)外比較少見的方言詞。借用這個概念，我們可以相應提出“公文特征詞”的概念。
從語體的角度看，確立“公文特征詞”的概念可以鑒別公文語體的正式度。單位字段內“公文特征詞”出現(xiàn)頻率越高，語體的正式度就越強。馮勝利、王永娜提出了語體正式度的概念，認為正式度可以分為“零級、一級、二級、三級”，級數(shù)越高，語體越正式。借助“公文特征詞”，可從詞匯角度對語體進行鑒別，有助于豐富鑒別手段。
從語用的角度看，確立“公文特征詞”的概念可以推動公文實踐，有助于在公文語體特點背景下正確理解磨損后的詞義，準確掌握公文的含義。公文撰寫者恰當運用公文特征詞，有助于提升公文正式度，寫出符合公文語體特點的標準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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