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息稅的命運：取消還是調(diào)整？

    「正文」

    利息稅是今年兩會的焦點問題之一，很多代表和委員建議取消農(nóng)業(yè)稅。利息稅的全稱為“儲蓄存款利息所得個人所得稅”，主要指對個人在中國境內(nèi)存儲人民幣、外幣而取得的利息所得征收的個人所得稅。

    利息稅并非一個新開征的稅種，早在1950年，我國就頒布了《利息所得稅條例》，規(guī)定對儲蓄存款征收利息稅。但因為當時我國人均收入較低，征收利息稅沒有實質意義，1959年就停征了。1980年全國人大通過的《個人所得稅法》雖然將利息所得列為征稅項目，但同時規(guī)定儲蓄存款利息所得為免稅項目。1999年為了抑制儲蓄，鼓勵消費，全國人大常委會專門對《個人所得稅法》進行了修改，將儲蓄存款利息所得從免稅項目中刪除，從而使得儲蓄存款利息所得個人所得稅第一次正式步入中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之中。

    1999年開征儲蓄存款利息所得個人所得稅對于抑制儲蓄、鼓勵消費、調(diào)節(jié)收入差距以及增加普通老百姓對稅收和稅法的認識都具有重要作用，但是這一稅收在中國特定環(huán)境中的弊端也越來越突出。

    首先，在特定經(jīng)濟環(huán)境中誕生的事物必然隨著這一經(jīng)濟環(huán)境的消失而消失。縱觀我國利息稅的歷史可以看出，我國之所以在1999年開征利息稅是有特定的經(jīng)濟背景的，那就是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的到來，使我國經(jīng)濟形勢發(fā)生很大變化，緊縮成為經(jīng)濟的主要特征。為調(diào)控經(jīng)濟，中國人民銀行從1996年5月1日起連續(xù)7次降低人民幣存、貸款利率，但依然難以扭轉儲蓄存款余額持續(xù)增長的現(xiàn)實。截止到1999年6月底，城鄉(xiāng)儲蓄存款余額已達59174億元之巨。為了抑制儲蓄，在存款利率不宜再降的情況下，國家想到了利息稅這一手段，一下子將實際存款利率調(diào)低了20%.但是當前的投資大幅度增長、非典型局部通貨膨脹的新形勢已經(jīng)大大不同于1999年的經(jīng)濟形勢，當前的通貨膨脹率已經(jīng)高于儲蓄存款利率，當年賦予利息稅的使命已經(jīng)不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利息稅應該壽終正寢。

    其次，具體的制度要發(fā)揮作用必須有相關制度的配合，在沒有配合制度的情況下，難以發(fā)揮作用。利息稅以及相關的降息政策如果要發(fā)揮抑制儲蓄、鼓勵消費的作用必須有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的配合，即讓老百姓對將來放心，這樣，老百姓才會把錢從銀行取出來，花出去，否則，沒有相應的社會保障制度作保障，即是開征100%的利息稅，采取負利率，老百姓仍然會把錢放到銀行里。從2000年到2004年，我國居民儲蓄存款余額分別為6萬億、7萬億、8.7萬億、11萬元和12.4萬億。困擾很多人的所謂存款怪現(xiàn)象其實一點也不怪，那不過是普通老百姓在當前制度約束下的正常反應而已。因此，如果開征利息稅是為了抑制儲蓄的話，在相關的社會保障制度沒有建立起來之前，最好還是緩行一段時間比較好。

    第三，制度設計在沒有貫徹理論結合實際的情況下就會走向自己的反面。開征利息稅的一個主要目的是調(diào)節(jié)收入差距，基本理論依據(jù)是富人存款多、繳納的利息稅也就多，窮人存款少、繳納的利息稅也少，從而縮小了二者的差距。理論上是如此，但是這一理論并沒有考慮中國國情。在中國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的情況下，越是窮人越愛存錢，越是富人越不愛存錢。因為窮人沒有其他的投資渠道，也經(jīng)不起投資風險，只能將錢放在銀行里，而富人有諸多投資渠道，而且也能承擔起投資風險，更根本的是他們不用為將來的基本生活擔心。因此，本來是為了讓富人更多納稅的制度反而加重了窮人的負擔。很多連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的人也要交納利息稅，這不能不讓我們重新審視利息稅的功能。很多關心社會底層人群的人大代表和政協(xié)委會呼吁取消利息稅也就不難理解了。

    第四，個體制度必須和整體制度相結合才能發(fā)揮作用。開征利息稅使得絕大多數(shù)中國成年公民都成為個人所得稅的納稅人，在理論上，這可以大大提高全體國民的納稅人意識、增強其主人翁的責任感，從而促進民主、法治和憲政國家的建設。但是由于我國個人所得稅采取分類所得稅制，而不是綜合所得稅制，納稅人不需要在年終進行納稅申報。利息稅在銀行里就被代扣代繳了，普通老百姓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納稅人，開征利息稅進而促進我國民主、法治和憲政建設的目的由于我國的分類所得稅制而根本無法實現(xiàn)。

    其實，并非利息稅本身不好，而是單獨的利息稅制度并不能在我國特殊的環(huán)境中發(fā)揮其本身所具有的功能。縱觀世界各國，絕大多數(shù)國家都開征了利息稅，而且在很多國家都運行得很好，其原因是他們有完善的配套制度。

    首先，他們開征利息稅并非為了應對一時的經(jīng)濟問題，而是嚴格遵守稅收法定原則，對于一切具有可稅性的所得都征稅，因此，不存在時過境遷的問題。其次，他們擁有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老百姓舍得花錢，因此，不需要政府過多干預，老百姓就自然進入了超前消費時代，今天花明天的錢。在這些國家開征利息稅，抑制儲蓄的功能是非常明顯的。第三，對利息所得采取超額累進稅率，低收入群體的小額存款不征稅，或者低稅率征稅，而高收入群體的大額存款高稅率征稅，這樣就充分發(fā)揮了利息稅的調(diào)節(jié)收入分配的職能。第四，通過綜合所得稅制，采取年終申報的制度，使得普通老百姓真正感到自己是納稅人，政府是靠納稅人繳納的稅收養(yǎng)活的，納稅人是國家的主人，納稅人通過選舉、立法、立憲等方式來行使自己的權利，從而順利推進民主、法治和憲政國家建設的歷程。

    因此，利息稅本身并不存在好與不好之分，利息稅所導致的問題也不是簡單地取消利息稅所能解決的，關鍵還是需要我們嚴格按照中央所提出的建立和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實現(xiàn)個人所得稅從分類所得稅制向分類綜合所得稅制的轉變的要求來完善相應的制度。

翟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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